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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幽愈馨天亦秋

2021-08-28 03:28:33 来源:霆雷文学 点击:8

只要是天晴的日子,鄙野的十月,还是很不错的。

草尖、树叶还未披霜。不过,脱眼而望,浅浅之露珠,还是有点像霜的形态。如果,手轻触之,除了感到弱弱之冷外,它在我的感觉里,还是温清悠永,其若洒于粼粼之波上的柔辉;要不就是夜里,秋荧的火,呼吸一般的,附在草间或叶之脉络;也像贴心人之间的耳语或眼风;甚至是初恋的人儿写下的诗句里的字,怯怯的,应着心之怦然。

早晨,即就是年轻人,穿一单衣也是不行的。风携来的清冷,镀锌一般,膏于外表,无以拂拭。这难以禁忍之凉,有冰之色,雪之味,此非几个简单的惊颤可以却之。诸如我辈,显然不年轻了,对冷暖尤为敏感。但我却强撑,即使裸露之皮肤,凸起许多鸡皮疙瘩。即使,忍不住要打起喷嚏。

说实在话,一切都具了秋的模样。甚至,从树木渐疏的林子里传出的声音,也押秋之韵。我立于僻静处,看见风蘸着光之斑斑,涂乱了绿的颜色。凸起之石卵,横斜之枝柯,弄了秋水之无痕。

太阳出来暖洋洋,金色的光辉,以弘阔之势,覆盖。动物,植物,似乎都有各自的方式,享受这秋日的不是常有的精彩。吸纳,然后反刍,同一的情状不断出现,一种调匀的色泽,几乎要把这秋日的人也熏而化一。比如人之心境与这秋之况味,人之肤色与这秋之表情。

稻子,黄了,田里的机器,忙碌了。

无论是新娩之物,还是其它形式的成熟,都在提炼阳光的成分与色彩。除了红红的柿子与石榴,还有牵着的苦瓜藤、丝瓜藤、南瓜藤都开着黄色的花朵,只是大小不匀而已,均沾了阳光的分子。

菜畦,沿地而之的薯藤,与空悬的牵牛藤,它们开着的朵儿,却是蓝得如此鲜嫩,似乎一口气吹去,就可以使之皱折。

所有的东西,都不能成为秋之点睛。即使,望日葵的灿烂,其色虽浓可以绘秋,但其气欠清欠雅,特别有那么一些很龌龊的蝇子,来来往往于其间骚扰污沾。

蓑翁在这样的日子,该做些什么呢?惬意的心情,说不上。毕竟,人心也是自然的一种,不可以遁离秋的浸淫。次于适意,次于清幽,蓑翁最习惯的阅读,并不在开卷与掩卷之间。真正的好风景不在文字之所述,而是目之所触,神之所遇。

倘若,天涯以远,玉笺飞至,寻问秋思之刻,什么样音韵也能开启缄默之唇齿。

三弄之后的箫管,它的音量已经虚化为秋的氤氲,仿佛在人文的周围,散逸秋的自然。也许旧习所致,蓑翁对于箫管或笛孔逸出的秋之悠远与秋之澄澈,更为被动,甚至于迷妄而不可自持矣!丝丝之扯,丝丝之抽,宛若蘸着妙韵的银线。

寻找秋的点睛,到底比呆在茅檐下,长望空想更好!

如是,我记起了一个叫“江夏怡园”的院子。

准确的说,江夏怡园并不如其名号,藏有诗文之雅。它是一农家宅子,乃有钱人建造的房子而已!虽有仿江南园林之意图,然不得其要其髓,也只有称其为宅子。其四周粉墙,粉墙之上琉璃瓦“人”字形覆着,拱门可入内,这门很多时候是闭着的,里面的所谓的神秘没有引起我的好奇。既无曲径之通幽,也少竹柳之掩映。甚至残山不见,剩水也无。我记得江南之苏杭,看过的园林,譬如留园,拙政园,沧浪亭,寒山寺等,那才是建筑,山水,花木的精契,那是文化与自然的产物。有着历史的人文情怀。江夏怡园不可与之同日而语,其最多是稚子学画之所画矣。其一切状若无序的杂物堆放。

江夏怡园,其惹我驻足的,其实不是它建筑的格式,也非它所处的地理。而是它沿围墙之植着的菊苗,不是我记忆的模糊,还是幻觉,去年我曾两次经过,两次相隔半月,其菊的颜色,乃迥然有异。首先,其色暗红,美人蕉一样。再者,也就纯白纯白,似雪。也许,我大意之误吧?可能是不同的菊种混植之故。匆匆而过,而未经心。

红白之判然,给我留下的疑惑,待今秋,是不是会有所答案呢?

不定的我,在某种情境,喜欢模糊胜过清晰。正如保持疑惑胜于真切。何况,我早就对变色花有所听闻。求证,也许就是一个十分枯燥的过程。海市蜃楼的辉煌与缥缈,它于人的激赏高于现实,恐怕,没有好多人否认吧。何必劳神探求海市蜃楼之虚之实呢!

蓑翁之为人处事,总是吃了“求证”之亏,即使真实的结果,在事前的预料,这有什么作用呢?败落、萧条,因势而至。知其所以然,而只可袖手,这种悲哀无言言之!也正如,纯良的女子,青楼卖笑一般让人灵肉痛极矣!

这个时代,比任何时候更需要虚幻,虚幻的安慰,以及虚幻给人精神的疗治甚至超过真实的食粮。

这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这时候无霜,我来到江夏怡园,看菊来了!

很绿的卵形叶片,精神的很。挨着墙角,说其为野菊,不算过分,至少看不到人工的痕迹,菊开始向墙外侧生长,似乎已经到了别的地界。

说它野菊,不是蓑翁心存夷屑,有贬它之意。“野”别开了人工的溺爱,经过自然的洗礼,不是更添韵致了吗?

我蹲下身子,让我的感官以最近的距离观赏。我听得到他的根系吸取土壤中水肥的声音。

也许,我的刻意,引起那路旁牵羊老妪的好奇,她笑吟吟问:“你弄它做什么?”显然,她以为我是寻草药的郎中,我不回答,也只是含糊的笑笑,就算是的意思。车前草,马齿苋,淡竹叶还是杂生其间。老妪说话的声音以及她脸面的皱纹,告诉我,她约莫七十多岁。

“那是菊花么”我仰面,手指那几株细叶茎干顶住几瓣深红问。“嗨!不是,不是!”然后,她弯下腰,用手拨了拨那类似艾草的茎干,说道:“这才是菊,过不了一些时日,它就开了。”

“天冷了,它开得更好,更精神!”我不喜欢老妪说它生得“贱”。娇生惯养的,经不起几遭风雨。诚然,老妪还是爱花爱草的,天冷了,看见开得正盛的菊花,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暖意。

蓑翁认同老妪的观念与见解,这是因为她是百分百的自然生活实践者,她的知识不啻于经验。也许老妪的生活,不见得存在刻意的成分,昏而息,明而作。

蓑翁有所悟矣,卑微与寒弱,乃如文言之虚词。

我似乎看见了老妪对生活的满足。羊之咩咩,于她,乃是至美的音乐。也正如羊之唇触着嫩嫩的芳草。

菊花,在我的眼底,非苏学士所云之“轻肌弱骨”,其绕篱欹石,乃若魏晋之风骨,真君子风范!观之,目秀神清;嗅之,口香鼻爽。

“仙人披雪氅,素女不红妆。”这样的红白之喻也只有刘禹锡说得出来。红与白,应该是难以互换的,错觉也罢,浑沌不清,也非坏事。耿介于是与非,纠缠于好与歹,最终的结果,会带来怎样的悲喜呢?意外之讶,愕然之惊,其运行的心思是深切的。任何事物的表里,都存在美好的一面,只是需要用不同的角度去观察而已。

蓑翁于感觉的妙然甚于抑制的理性。同样的土壤,同样的空气、水分、阳光,植被之果实却有不一样的酸甜。鉴于此,我没有必要用错误的方式,来征求菊花之红或白。保持相当的疑贰,仳谬,它可以释放新鲜之味的,至少也有故事的性质,可为谈资。

可以这样认为,我眼前稍微有点佝偻的老妪,非常健康的生活着。也许从来不曾有什么疑难问题阻塞她的心思,生活源于自然的布置。如果,我的发见,也是某种仅次于自然的自然,何必用“问题”这种无形的重量来扰老妪之心固有的清静呢?

我折回,从无所收获里得到收获。无论怎样,我还是会来这江夏怡园看菊的!无论菊是红是白,红也喜欢!白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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