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散文)

行路难(散文)

李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蜀道难在山路崎岖，行走困难。仓央嘉措说：“久拟深山学修法，又延行程到后期。”他之所以“延行程”自然是修法繁忙，可能也有青藏无路的缘故吧。我觉得行路困难，只因我天生没有方向感，不认路。

生活中，不认路是个麻烦事。走在路上，我常常会对自己发出灵魂三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啥去？都说走的急了要停下来，等一等落在后面的灵魂。若你见到我在路上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我不是在等灵魂，只是迷路了。

二十年前，我跟老公热恋时，准备带他见父母。那时单位离我家有四十多公里的路，老公特意找了朋友开车送我们。老公从没来过我家这边，他朋友能找到我们镇子。从镇子到我家不到十公里，由我这个路痴带路。我平时能找到路的，那次可能是晕车了，也可能是情郎在侧有依靠感，一时忘了看路，结果短短几公里的路，我们绕了好久才找到我家，被老公一通打趣，甚是尴尬。

结婚以后，我依然迷糊着，不过我习惯了，老公也习惯了。

有一年去市党校培训。诺大的党校，宾馆里无数个一样的房间，一样的走廊地毯，最主要的是，宾馆的走廊呈z型（或n型），弯弯曲曲的，我根本就绕不明白，第一次出门就走丢了，幸好遇到个同学，把我送回房间。培训三天，我再没敢单独行动过，上课下课都紧随舍友，她去哪我去哪，总算没再出岔子。

女儿中考后，领她去省城的辅导学校学英语。学校在闹市区，附近超市很少，买点吃喝要走出很远。每次出去、回来，都得向n个人问路。朋友告诉我用导航，那时我还没用过手机导航，稀里糊涂地选了驾车模式。结果导航告诉我左转左转再左转，转完了我才发现，这不是一个圈嘛，最后还是一路打听找回宾馆。什么导航嘛？弃用。想想自己也觉得好笑，就发微信告诉远在家中老公。老公回复:“I服了you。”其实“I”也服了“me”。不过一两公里的路，怎么就找不到呢？

女儿上高中后，我和老公每周都去省城看女儿，我要亦步亦趋地跟着老公，才不至于走丢。在省城，上下车老公都会时时拉着我，回到县城，在自己家门口，老公就放松些，他一放松，我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尤其是在车站。从省城回来，有的司机喜欢把车停在车站门前，我下车后顺着停车方向就能找到回家的路。有的司机偏爱拐个弯，把车开到客运站里面，一拐弯，我就辨不清方向了。那次下车，老公去后备箱拿行里，我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过来找我，就跟着几个人往出走，走了几十步，听见老公在身后喊：“喂，你还想回哈尔滨啊？”几个人同时看向我，我顿时窘迫得很，走到老公面前嘟囔：“你咋不领着我？”老公说：“谁知你在家门口还能丢啊。”谁知道呢？哼哼！天知道吧。

痛定思痛，到家后我就不断回想，车入站是右拐，我下车后左转就能回家了。下一次看女儿回来，车进站之前，我大脑迅速运转，眼睛盯住方向，心里默念：“下车左转，下车左转”这回终于没丢。

再后来，老公单位忙了，有时我要自己去看女儿，这让路痴的我承受了莫大压力。我被逼无奈学用高德地图。

那年冬天，有个亲戚在省城住院，我看完女儿后去看望亲戚。医院那一带路不熟，我就用高德地图找医院路线。好不容易找到了公交站上了车，坐了两站地才发现，公交车坐反了。原来地图提示要到路对面去坐车，我人为忽略了地图上分亳的距离。人生容不得半点马虎，果然如此啊。

高德地图也有失灵的时候，比如过地下通道。那年女儿放寒假，我去接她。女儿学习紧张，平时几乎不领她逛逛，难得放个长假，就想领她买买衣服，也逛逛哈尔滨。女儿学校离市区很远，我就带着两个大拉杆箱，外加一个大包领着女儿浩浩荡荡出发了。到了服装城，女儿说：“咱们把包存一下吧。”存一下倒是容易，等我逛街出来再找存包点可就难了。女儿只好跟我拎着大包小包去买衣服。走平路倒还好些，推推拉拉就行，也不觉得重。过地下通道就难了，那通道四通八达，无数条路横在你面前，让你不知何去何从。向人打听，人们随手一指，又让你无所适从。云里雾里，只好硬着头皮去“闯”。爬上地面，发现不对，再下来重走。上上下下要走楼梯，箱啊包啊只能提着，几个回合下来，我们娘俩累得气喘吁吁。女儿说：“不逛了，回家！”上了车还不忘补充一句：“以后再也不和你逛街了。”我也很累，好不啦？我也不是故意领错路的好不啦？我还有点小委屈，好不啦？自然，收获也是有的，上上下下时，女儿都抢着提重的拉杆箱，让我倍感欣慰，我和女人也买到了心仪的衣服，这点苦累也算值得。

一晃，三年过去了，奔走的陪读生活彻底结束。虽然在找路的过程中错误百出，但每次我也能安全地找到家，最终安全地把女儿送进象牙塔。平实点说，路在脚下，只要肯走，总能找对。煽情地说，女本柔弱，为母则刚，爱生双翼，教人飞翔。

李白还说：“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此路即彼路，也非彼路。脚下之路好走，那心中之路呢？人生没有预设的路牌，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到尘世，都要摸着石头过河，总要无数次摔得头破血流，才能找到人生的方向。

鲁迅先生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走的人多了，是路，但，是谁的路？人不可能永远走老路，走现成的路，且世界需要循规蹈矩的人，也需要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愿意走哪条路，全看我们的选择。人生的风景都在路上，原地踏步不可怕，回到原点不可怕，走错了路也不可怕，只要我们有出发的勇气，生命就有意义。

上天垂怜，让我们来这大好红尘走一遭，然三生石上无三生，奈何桥上不轮回，我们也只有这一遭。既然如此，何不潇潇洒洒走一回？

跌跌撞撞走到中年，虽错过风景无数，也收获惊喜几重。也曾走走停停，也曾迷茫几度，但我一直在路上。

路在远方，路在脚下，守住初心，行路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