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淑茵丨怀念那个胖老头
作者:孔淑茵
胖老头儿,恩师也。
其人身材魁梧,体态超胖,额骨突出,眉毛密且长,像极了历史书上的山顶洞人形象。微笑时,却又似弥勒再世。
恩师浸淫于历史课多年,可谓学富五车,说起胸中典故更是如数家珍,从秦皇到汉武,无不信手拈来,从容贴切。可这也存在弊端,就是他讲课常常跑题,顺着一个小切点就可以引经据典倒出千年万辈子,致使有时一节课甚至连一页书也翻不过去。恩师每次讲到精彩处,都是眉飞色舞,足之蹈之,浑身的胖肉也随之兴奋,大有滔滔江水一发而不可收之势。由此也给我们留下了许多经典瞬间,到如今同学聚会时忆起,还不由哈哈大笑。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他不知由什么话题跑到了“环肥燕瘦”,竟然扭动自己高大肥胖的身躯扭扭捏捏模仿起来,不具美人风韵,却是憨态可掬,喜感十足。上恩师的课很轻松,总能在嘻嘻哈哈中记住很多东西。
恩师从教一生,得了不少外号。“气管子”是我们送给恩师的形象写照。除非是极为严重的问题,否则恩师很少声色俱厉地批评谁。他更像一个打气筒,尽职尽责地随时给那些泄了气的“轮胎”们补充气源。恩师给人打气,从不生硬说教或没完没了地唠叨,幽默诙谐中显智慧是他无往不胜的武器。粗犷的外表,细腻的心思,他绝对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恩师双目如炬,问题的关键在哪里总逃不过他的扫描。之后公开或者私下里点拨一二,也是深入浅出,令人顿有拨得云开见月明之感。当时总感觉在他面前,自家那些小猫腻小心思根本无处遁形,只是他点不点破的事。大家在佩服之余也不得不随时绷紧自己的皮,免得一不留神被抓了现行,于是“老狐狸”的外号也就慢慢出炉了。老狐狸少不了千年道行,从生活、教学中修炼出了一双慧眼。“老狐狸”还是个极护犊子的“老油条”。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总是能为自己班级和学生争取利益最大化,且考虑周全,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得手,可谓千年的狐狸修成精。但我们喜欢。
大学毕业后,我先在其他学校教了几年书,之后调入我曾经的母校,和恩师成了同事。确切说,当我调进来时,恩师已经退休了,但并未回乡,和师母一起住在学校的一间宿舍里。那是我人生中颇为艰难的一段时光。要照顾刚满一周岁的孩子,加之新的环境和人事关系,白天晚上的紧张教学任务,一时间恨不能多生出几双手脚来。但摸摸荷包扁瘪,请保姆实在舍不得。于是恩师在指导我如何适应环境外,还和师母自告奋勇成了我家的编外保姆。无论白天晚上,只要有课调不开,干脆把孩子往恩师那儿一放,就可以安心去上课了。恩师盘着腿儿同人下棋,我儿子就在他膝上爬来爬去,折腾累了就坐在他怀里瞪着眼睛看棋盘,频频伸出小手添点儿乱,恩师稳稳地将捣乱的小手控制住,落子,将。有时中午下了课去接儿子时,小不点儿已经吃的小肚子溜圆了,晚自习后去接时小家伙已经睡着也是常有的事。好不容易儿子上幼儿园了,有课时接送孩子依然是个难题,于是人们经常会看到一个大胖老头儿背着手缓缓在前面走,旁边有一个或几个小不点儿颠颠儿跟着,恩师还是没能彻底得清闲。而这时候的老头儿,除了是恩师,还是益友,更像慈父了。
恩师舍不得离开校园,但还是被儿子接回老家了。返乡之后不久,坏消息传来,恩师得了癌,而且很快去世了。得病期间,我去看过几回,后来就不敢去了。我不忍看到他被病痛折磨的脱了行的模样,胖老头儿不再胖了,胖老头儿再也没有力气眉飞色舞地给我们讲典故了。我很想给他一个感恩的拥抱,最终却是背过身,流泪。下葬那天,恩师的许多弟子都去了,大家庄重地列队,鞠躬,告别。从此那个胖老头儿真地离我而去了。
人生的际遇有时非常神奇,我何其有幸得恩师教诲,成为他的学生。又何其有幸在艰难时期得恩师的鼓励和帮助。人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原本总不以为然,可因为他,我如今深信不疑。现在,当我敲打着键盘回忆当年点滴时,感恩和怀念依然一波一波荡漾而来,一切怎能忘记?谢谢您,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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