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韵·征文】咚咚鱼鼓情(小说)

2022-04-28 12:53:34 来源:霆雷文学 点击:9

杨坮大队有个八队,八队里有户杨姓人家,杨家户主叫八根,至于都是哪八根?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世人只晓五根,这五根分别为福,禄,寿,喜,财,多出一根叫贪,就要除去了,所以,民间后来流传一句话,叫“除六根”。这本是句正规话,因为贪嘛就要去除,意在要人做个正人君子,莫要贪得无厌,贪心不足蛇吞象,当了皇帝想外国。这也本是承袭了佛家的善念在里面。但,时日一久,这句话却变成了一句骂人的话,变成连那五根都一齐除掉,倘再去说“除六根”这句话,那味就不正了。也是,人一除了这六根还有个么活头?也只有等待阳寿一满,阎王爷勾薄子,命断黄泉了。

扯远了,还说杨八根。

杨八根有一技在身,专替人刮葫芦。这刮葫芦是句土话,也就是跟人剃头的意思。虽说是个手艺人,按说,只要哪个把钱剃头就行了,可杨师傅却又秉承旧习旧规,并不跟那姑娘婆婆剪头发。说妇人属阴人,身上的讳气多,沾染上了一星半点大半个月运气都不好。统观那一时节也是,并没得哪个女人去学剃头,只是到了后来,剃头改了名字,叫理发,才在街上羞答答有几个女子去学理发,却也只是为了工作,为了糊口,才不得以而维之,但自家心内并没有多大的悦意。不象后来,理发成了美容,多少靓女乐哈哈去学习。可见,一门行业,在一个社会有一个社会的搞法了。从这里也可看出人们的思想观念在一步一步进化、改变,适应时代的发展变化了。

好在那一时节,也没得哪个姑娘婆婆敢上剃头铺子锔个头,剪个发。即便有那有砂缽大的胆子的姑娘婆婆去了,反复哀求着剪了,出得门去,背后自有人骂她懒,说连个头发都懒得梳,一时竟搅得风起云涌,天昏地暗,唾沫星子似井喷,不淹死,也会呛个半死不活。经此一体验,哪个姑娘婆婆还敢了?要是嫌自家头发长了,也只是求隔壁两边的中年妇人们解决了。而这样搞下来的后果,就是清一色的齐耳短发。后来风传,说不光武汉,就连那隔了才十大几里的街上,一些姑娘婆婆都上剃头铺子剪头发了。更为稀奇的是,有些姑娘伢都还去搞剃头了,还有个洋名,叫个么理发师。

这些姑娘婆婆听了,先是瘪嘴,又恨恨道,也不知哪家爷姆妈屙下的这泡屎,丢人现眼,有娘养没人教。说完,又长叹口气,道,唉,大口岸位置,该她们有这个八字。说着,还显出一脸的羡慕。

没了这些人的掺合,杨师傅的日子自然就好过多了,也少怄一些冤枉气。因为倘要跟这些人剪了,挨骂的不光是那个剪了头发的人,连带着剪头发的师傅都要挨骂,说这人都想钱想疯了,连个姑娘婆婆的钱都赚,在骂的同时,还要说这人不正经,喜欢摸别人女的头。有了这一口碑,这人从此也就别想再吃这碗饭了。

杨师傅也没在路边,塆子头搭个棚子,搞个专门的铺子,杨师傅只在自家替人剃头,却也不是专门来搞,只在出工前,收工后,替人剃头,倘要碰到天色下雨,节假日,如那端阳,中秋,队上放假了,杨师傅才能专心专意剃头。而每遇这一时节,杨师傅家自然是宾客盈门,笑语喧阗。杨师傅也知道,这众多人里,也不是都来剃头,还有一些人是来打热闹,与人日白,消磨时光,同时,也是为了听杨师傅在那闲暇时节,来上那么几口,好一饱耳福。摸清了这些路数,杨师傅的手脚就更风快了,但那刀工并不偷减,角角落落都也一一光顾到。完了,杨师傅总是习惯性地拿起围巾掸上一掸,笑着问道,还有哪位?一连几声,见实无人应答了,杨师傅这才进得房去,拿来家什,开起唱来了。

杨师傅拿的这家什也不多,就两样:一样渔鼓筒子,渔鼓筒子有两尺多长,小碗口粗细,竹子做成,一头用那蛇皮蒙着,右手拍击,发出咚咚的声响来;一样就是简板,湖北人唱湖北大鼓用得上,北方人唱西河大鼓也用得上。这两样家什其实以往并非乐嚣,而是别个叫化子讨米用的家什,走到哪家,敲打几下,好引起东家的注视,给点米,给点钱,给点残羹剩菜,后来也不知哪位大能心血来潮拿来给的戏子去用了,但那声腔,却依旧低沉,哀婉。杨师傅摆弄一番,调整好情绪,嗽了几声嗓子,咚咚哒哒搞起来了。

这一搞起,刚一刻还闹哄哄仿如鸦雀子打破蛋了的堂屋静下来了,都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杨师傅见了,心下喜悦,敲击的劲头更足了,不一会儿,又开口唱起来了,声音沙哑,透着沧桑。

唱起了往日苦,

两眼泪汪汪,

地主那个逼债呀,

好凄凉……

其实,在杨师傅的肚里,还有更好的曲目,象那《十三款》,《秦香莲》,《站花墙》,《李天保吊孝》等都有,虽然唱不全,可唱上个段把两段还是没得么问题,只是这些都是老戏,现时又反的紧,有回杨师傅不信邪,偷偷唱了段《十三款》,就是那柳本源在公堂上唱的那王庄生一流的罪状“一十三款”,听的人都说过瘾,可第二天,杨师傅就不过瘾了,工作组说他是贩卖封资修,要挂牌游街示众,后经人说合,才没去丢那个人,出那个丑,自此后,杨师傅再也不敢瞎唱,只敢唱那官家认可了的曲目,象这刚一刻唱的这段,叫《唱起往日苦》,就很有批判性,让人时刻记住地主老财对穷苦大众的剥削。杨师傅受此惊吓,本也不想再唱,却又经不住塆子里人的劝说,这是其一;其二,杨师傅唱这都唱出瘾来了,三日,不要说三日,就是一日不唱,杨师傅的喉咙里都要伸出爪子来了,喉咙管子都痒得直咳嗽;其三,杨师傅也知道,乡亲们都来找他剃头,说抬桩,给面子,也不全对,吸引别人来找他剃头的,还是想要听他的渔鼓。

这也是乡村业余生活匮乏的缘由了。

众人正在这里起劲地听,猛从人墙中伸出个小脑袋,犹如蛇头,挤挤挨挨挤出了人众,来到杨师傅面前站住,忽闪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杨师傅见了,心中一喜,停止了哼唱,弯腰笑问,喜呀,你也想?说完,递了过去。

这小伢不是别个,正是杨师傅的宝贝疙瘩,小名叫天喜。天喜刚读一年级,才从学中放学回来。说起来也令杨师傅心伤,杨师傅本也生养了五个小伢,两个姑娘,三个儿子,都也活蹦乱跳,叫爹叫姆妈了,可因食物短缺,一个一个都在杨师傅怀中咽气了。后在四十八岁时节,又得这一麒麟,取名天喜,中年得子,自然贵重无比了。天喜自小聪慧,又加杨师傅有意教授,更是一日千里,精境大进。

天喜听了,嗯了一声,大方地接过,敲击起来,也唱起了《想起往日苦》。声音尖细,韵调十足。

众人听了,纷纷称奇。

此后,每遇闲暇,天喜没课在家歇息,塆子里总能响起那咚咚哒哒的声响,和一粗一细的嗓音来,给这寂寞的乡村增添几丝活气。这咚咚鱼鼓声,也透出父子二人对这片土地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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