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吃杨树叶

再吃杨树叶

时值五一假期，回到久别的农村老家探亲。午饭将至，我在二姐的厨旁里，发现放着一盆正在糟着的杨树叶。眼前一亮，既惊又喜。我忙向二姐说：“我已经几十年没有吃过杨树叶了，也弄一盘让我尝尝吧”二姐笑了，说：“我以为你们城里人不会稀罕这玩意，没想到，你还爱吃这东西。只是再泡两三天就更好了。今天吃还会苦味大些。”我说：“不碍事儿的。我只是尝尝，感受感受久别的味道，不会吃太多。”

这样说着，思绪也飞到了几十年前，想起那时初吃杨树叶时的情景。

那时我七八岁，那几年的人们生活很清苦。尤其在北方的农村，那时没有蔬菜大棚，没有远方的粮食蔬菜运来。每年的四五月间，正是家家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几乎殆尽，蔬菜更是几近全无。人们只好上山下地挖一些野菜，可野菜的数量品种极少，根本解决不了大多数人的饥饿问题。而也正是此时，大片的杨树已过破蕾发芽，正逢新绿嫩叶时节。此时，家家的大人孩子齐上阵，挎着筐，背着袋，走进大树林里，纷纷采摘一些杨树叶，以充饥度日。

树叶采摘回来，去掉一些老叶、树梗，用清水洗净，倒入大瓷缸里，用水浸泡多日。待树叶颜色由绿变黄，再由黄变成微黑颜色，叶子变软了，苦味也消了，就可以食用了。吃法大致有：与少量玉米面拌均匀，贴成大饼子，就着咸菜吃；攒成菜团，蒸熟，加一点盐，既当菜又当饭吃；也有直接蘸着大酱，就着小葱直接吃的。我没有考证过这种杨树叶的营养成份究竟有多少，但至少在那个年代它帮助了千千万万的北方农村人度过了艰难的日子。

后来，农村人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吃饭穿衣不再是生活的难点了，杨树叶也远离了人们的餐桌，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也只有少量人，偶尔在杨树叶新长时，少许摘用一点儿，但不再是为充饥，只是吃腻了大鱼大肉，把它当做一个调味品——也许，只是为了唤起往日的记忆……

正溜神想着，不一会儿，二姐将一盘洗净的杨树叶已端到餐桌上。在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的包围中，这一盘杨树叶确实显得寒酸一些。我迫不及待，夹起一片杨树叶，蘸了一点大酱，轻轻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味稍苦，微涩，滑润，柔软。咀嚼几下，却觉淡淡的清香由口经鼻，穿喉浸入心脾。又轻呷一口白酒，胃里暖暖的。众人热情相让，这个说吃一口鱼，那个说吃一口肉，我随声应喝着，一双筷子却不间断地伸向那盘杨树叶。同时，我也发现，别人也时时光顾着此年此时稀缺的这盘杨树叶。待酒足饭饱之时，餐桌上那些美味美食都剩下了的大半，唯有这一盘杨树叶，被众人吃了个精光。

早已忘记了小时候所吃的大量杨树叶的味道，今日所吃的一点儿杨树叶的味道却余香悠长。曾经的岁月不该忘记，只因为了更好珍惜今天的生活！